尼采说过,人首先是骆驼,然后是狮子,最后才是孩子。对于骆驼来说,丰富的懒惰就是一本封闭的书【译者:意思是与骆驼谈丰富的懒惰对牛弹琴】。丰富的懒惰与狮子和孩子阶段有关。在实际生活中,尼采的这一连串顺序往往会发生变化,变得纠缠不清。一个人已经是一头狮子,甚至是一个孩子了,可是又可能变回了一头骆驼,尽管似乎有些幸福的人从未经历过骆驼时期,也许他们并不需要这个时期。
【译者:丰富的惰性,这个词实在不好理解。只能慢慢读,读到最后读者有自己的理解。有些人认为他的散文不好,问我为什么翻译。我在前言里解释了。不过,我不认为不好,相反我认为相当不错。读不懂也不是什么问题,作者没写好也不是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读者愿意写出来,和我们交谈,重要的是他有新意,很多新意。就只是他的经历,就非常值得看。有些人把阅读面放的很窄,而且非常不包容,这不是好习惯。 】
【关于尼采的这一串动物比喻:尼采想告诉我们的,是我们都有机会创造自己的人生目标。他是说,我们总是被告知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就像是骆驼一样。为了找到自己的目标,我们必须首先成为受过教育的骆驼,然后才能成为拒绝专制价值观的狮子。一旦实现了这一点,我们就会变得像孩子一样,我们重新开始,通过在我们的教育基础上建立自己的一套核心价值观来找到自己的目标。】
对艺术家来说,了解丰富的惰性可能是最重要的知识之一,如果没有这种知识,得到它可能也是最困难的事情之一。这必须是一种持续的、敏锐的意识,尽管这并不总是有帮助;我们必须不断地、潜意识地、本能地保持警惕,不要让"丰富的惰性"变成"浪费性的惰性",因为后者会削弱和废止任何项目,而不是丰富它。
在骆驼阶段,即使是最看似浪费的工作和负担都比懒惰要好,因为在这个时候懒惰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更深地陷入空虚。这时,我们会感受到,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都会走在艰难、毫无乐趣的骆驼路上。但是,疲惫不堪的我们,仿佛被巨大的消耗所浸润或净化,我们从这其中走出来,倒是能够更专注,更有热度,感受更深。这时,观察不仅仅是一种意志或肌肉的行为,也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逐渐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几乎成为第二天性;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可以说是丰富的懒惰,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无所事事的一天才是诺维德所说的休息,一个人在无所事事但又充分休息的一天之后,带着充沛的精力,带着充电的电池回到工作岗位。一个能够如此懒散的人,会受到一种堕落、危险的威胁:一种延长这种状态的冲动,因为这是一种幸福的状态。但是,这种被动沉思的幸福感一旦达到,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知不觉地失去震撼力,感官的敏锐度也会随之消退或失去色彩。每一次实现某个计划的尝试都充满了困难,我们不得不穿过一片荒芜的田野,回到骆驼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失去了最初的体验的味道,而最初的体验驱使我们去工作,曾使我们富有成效,现在却越来越陷入被动。当我们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上画架的影子而感到幸福时,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呢?因为这种被动快乐的能力最终使一些艺术家陷入了快乐所创造的不丰富的衰败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靠内心独立于这快乐和痛苦来拯救自己,这种特质或创造性因素不允许我们休息,而这正是我们所渴望的。
这种无为是一个睁着眼睛的梦,是一种看似平静安宁的状态:创造的本能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所有的能力、警觉的能力,卷成一团,都醒着,等着扑向并接住第一个球,全速向前跃进,但同时也带着饱满、冷酷、精于算计的意识。
真正身心充满作品和作品思想的艺术家会利用一切。没有沙漠,没有荒凉贫瘠的地方,在哪里他都能为自己的感觉找到财富。当高更去塔希提岛作画时,据说雷诺阿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就不能在巴尼奥莱画画吗?"
老德拉克洛瓦曾说过,在一天的工作之后,与街对面大楼的门房打一局牌,就足以让他感到完全的快乐。我知道这只是艺术家中的一种,还有其他艺术家,比如夏多布里昂和拜伦,他们饱受无聊的折磨,必须不断获得新的、敏锐的印象和体验,而这些永远无法满足他们。他们也是伟大的艺术家,但我觉得谦逊的德拉克洛瓦和他的老仆人珍妮,老塞尚沉浸在法国偏远省份不间断的劳动中,更值得我们效仿和尊敬。
